第五十三章

    康熙对吸烟的概念只是别人的口述和几页资料, 在今天之前, 他虽然一直认为太子做为一国储君不应该染上一切让人有瘾的东西，但如今却真正明白烟瘾的可怕。

    虽未吸烟，但看到面前这些犯了烟瘾的百姓，也有一种切身之痛。看着他们痛苦的挣扎, 康熙心口闷痛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朕的太子，朕的长孙，还有朕的黎民百姓

    背对着身后那些人，康熙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压下咆哮暴怒和想到带领大清铁蹄踩碎一切的冲动转过头，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叫了一声起。之后率先进了厅堂, 于主位上坐了。

    晏季见了，让人上了茶, 亲自端着放在桌案上，随后乖巧的站在李德全跟前。

    康熙抿了口茶, 眉头皱紧，打开茶盖看了一眼，见上面漂着的都是莲子芯。扫了一眼晏季, 康熙又喝了一口。

    苦沁心肺的茶咽下去后, 康熙坐在那里又回味了一会儿，这才对站在自己面前的众人说道, “都坐吧。”

    众人闻言，甩袖子谢了座。

    待众人坐下，康熙的视线又落在院子里被侍卫押着的烟民身上。转头看四爷, 叫他给这些人上烟。

    就算康熙不来，四爷也会叫人给这些人上烟的。此时听了康熙口谕，四爷转头看向苏培盛。

    少时苏培盛拿着一根点燃的烟杆走过来，一群人就像饿狼见到了肉骨头。

    好马鞭催，响鼓重槌。

    苏培盛可谓是最了解四爷的人，自是清楚四爷此时让这些人吸烟的目的。

    于是顶着康熙的视线，苏培盛硬着头皮用一种恶霸逗弄可怜百姓的方式引得那些烟民为了吸口烟而丑相必漏。

    四爷见众人的视线都看向外边，便扫了一眼晏季。晏季知机，立即口齿伶俐的指了几个他认出来的人对众人介绍“这是他塔拉波科，听说自幼聪慧。那个是张佳候杰，翰林院张大人的族人。穿蓝锦袍子的是安扎伍端”

    这些人里有普通商户百姓，也有勋贵少年，更多的却京城的八旗子弟。然而这些人毫无意外的都染上了烟瘾，并且没了理智。

    与此同时，苏培盛也接收到了四爷的暗示，在那些人丑态出尽后，将手上的烟杆连同一旁侍卫手里的托盘里的烟杆都递了出去。于是刚刚还挣扎不休的一群人都用一种事后余韵的神态抽起了烟。

    看着那些人丑态鄙陋的样子，康熙的眼睛又闭上了。

    此风不可涨，否则大清危矣。

    父母总觉得孩子若是不学好，全是旁人带坏了自己的孩子，这样的想法康熙便有。

    而且很严重。

    那些给太子献烟的大臣，都被罢官抄家了。但这股火却仍旧堵在心口解不开。

    毁了他的太子和长孙，就要用鲜血和肉来还。而那些毁了他大清百姓，觊觎大清江山的人都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

    “胤禛，此事定要严查不怠。彻查源头凡藐视我大清者，虽远必诛。”

    听到康熙这声带血的命令，四爷一甩衣袖，单膝跪于地中央，沉声应下“儿臣遵旨。”

    晏季听到这话，先看了一眼跪地接旨的四爷，然后心底转了几个圈。

    虽远必诛好啊。

    出去走走，看看，总比做个自视甚高的井底之蛙好。

    而且正好可以让大阿哥带罪立功去。

    不然好好一个可以功成名就的将才就只能圈在府邸生孩子。

    地主家也没余粮，这时候完全可以让他发挥余热去。

    现在是康熙四十八年十月了，如果出兵打仗，最快也要明年。明年御驾要去五台山啧啧啧，还是亲兄弟呢，竟然都不回来参加兄弟的登基大典。

    说了严罚远征的话，四爷又对康熙禀明他已经联络了太医院和几个民间大夫，院里的烟民将成为第一批接受戒烟治疗的百姓。

    康熙点头，注视四爷，“不惜任何代价，尽全力施为。”

    四爷一怔，立即抱拳，“儿臣明白。”

    康熙来了雍王府，四福晋和林琳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

    林琳不知道康熙会不会留在王府用膳，但却连忙跟四福晋改了菜单。

    四福晋看着林琳改动的菜单有些不解，林琳转头看了一眼，凑到四福晋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四福晋晃了下神，便没再说什么。

    今儿前院在干什么，林琳心里有数。康熙来了，又看到前院那一幕，思及太子父子必然是肝火大升。

    为了不叫康熙在饭菜上挑出毛病，林琳只能多弄些开胃的吃食。

    原本的炖整只鸡，被改成了白斩鸡。

    白斩鸡切成小块，去了鸡头，鸡翅和鸡爪后，一只鸡分装两盘。林琳亲自去调了蘸料，鲜咸酸辣。

    鱼做成了酸菜鱼，回头出锅时再用热油浇上一些辣椒，味道也极好。

    让人将暖房里的小菜洗干净，再炸一锅瘦肉丝酱。用干豆腐卷着葱，黄瓜以及香菜等小青菜卷成卷，之后将干豆腐卷斜刀切段摆在盘子里，中间再舀一勺肉丝酱，这是好看又好吃的京酱肉丝。

    至于其他的菜色，林琳与四福晋商量了一回，主要以清爽为主。

    王府吃饭用的餐桌是带转盘的那种，这不是林琳蝴蝶出来的。

    在这个时空很多东西的出现已经不能让林琳感受到惊奇了，自行车是一件，桌子又是一件。

    康熙在这里见到他所有成年开府的儿子和孙子，又看了一圈大臣，随后将大臣赶走，留下宗室，带着儿子们在雍王府吃了顿饭。

    被康熙赶走了有小三十号人，林琳听说后，看着按最大量备席而多出来的三桌席面，本着不浪费的精神，与四福晋商量了一回，便让人抬了两桌摆在花园的暖房里，请李氏带着府里的大小主子们过去用膳。

    至于剩下的那一桌，则让人抬到正院，她和四福晋一道用了。

    主食是用波菜汁和面包的饺子，跟酒菜一起上桌，算是一道菜。

    不过又给康熙多做了一碗酸汤饺子。

    酸酸辣辣的。

    康熙并未单独做一桌，而是带着几个儿子坐了主桌。餐桌是带转盘的，康熙也没叫旁人给他夹菜，闷头吃饭的样子很有一种生吞活剥的架式。

    九爷看了一眼餐桌上的菜菜，视线不由对上四爷。

    真没想到皇阿玛来你们家吃饭，你都能这么抠。

    四爷也注意到了九爷的视线，不过看着餐桌上的菜色倒是没多少反应。

    他们家平时吃的还没这么丰盛呢。

    其实四爷一看那鸡和鱼，便知道是林琳的主意。皇阿玛肝火上炙，再弄一桌子大鱼大肉，哼哼，明知道太子弘晳那个情况你还有心情胡吃海喝，旁人可能不会被迁怒，自己却未必。

    都是一家子父子，谁还不知道谁呀。小心点没大错。

    化愤怒为食量，这顿饭康熙吃了不少。用过膳，天上便开始飘雪花，康熙喝了杯晏季让人泡的山楂消食茶后便带着人走了。

    等康熙走了，四爷又起身将那些也跟着告辞的兄弟子侄都送出门，这才带着晏季和弘昀，弘时，年斌三个小的回后院。

    到了正院，林琳也在四福晋这里，众人相互请了安。留下四爷和四福晋一众便都出来了。

    弘昀带着两个小的走了，他们要去给生母请安，然后给养母请安，最后还要再默写一段书。

    林琳叫人给三个小的打了伞，又叫提灯笼的注意他们脚下，便和晏季回院子了。

    “太子父子一同出京，看来不戒了烟是不会回来了。”

    “这烟可不好借。”林琳坐在化妆台前一边往脸上拍精华水，一边从镜子里看歪在炕上的晏季，“我以前曾接触过这类人。很多人都觉得如果吸烟的是他们，一定是说戒就能戒掉的。可实际上，抽香烟的人想戒烟都不一定真能戒掉，更何况抽这种烟的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老康见了太子犯烟瘾的惨样，舍不得太子戒烟了。”

    大清姓爱新觉罗，康熙还真能供得起太子你子的高消费。

    “你也太小瞧康熙了。”晏季看一眼不知道又往脸上抹什么的媳妇，越看越觉得自家媳妇干什么都特别好看有味道，“做父母的，可能会心软。但做为一代帝王，康熙心软的时候可不多。”真要心软能将好几个有能耐的儿子生生关废了

    只要太子还是太子，康熙就不会放任他们父子吸烟。

    林琳擦完脸，又将她特制的护手霜在手上抹了一遍，一边双手互相按揉，一边朝炕上走去，一屁股坐在炕上，小声问晏季，“你说，灵泉对戒烟有没有用”

    “戒烟的过程，身上的瘾不难戒，难戒的是心瘾。”也就是说灵泉水再好，也是治身不治心。闻了闻林琳身上好闻，又似曾相识的味道，晏季将头枕在林琳腿上说得漫不经心。

    林琳推了推晏季，“喂，别顶着一副未成人的身体做那些猥琐的动作。”

    放在林琳大腿上的手一顿，晏季颓废的向后一倒。

    这日子没法过了。

    晏季掰着手指算吃肉日子的时候，太子和弘晳已经从山东往回走了。

    不过在回来的路上，太子却接到了康熙的密旨。叫太子仪驾就近驻扎，太子秘密前往畅春园见驾。

    太子接到这样的口谕，心里便升起了一股不详预感。因康熙不叫太子与任何人多交待，太子只好只身跟着来人走了。

    因是秘密见驾，太子一路都坐在一驾不起眼的马车里，一直到进了畅春园，太子才从马车里走下来。

    他们来到畅春园的时候，已经接近亥时。太子拢好披风，跟着同行的太监一路朝着清溪书屋而去。

    太子来时，康熙正在清溪书屋里批阅奏折。闻太子已到，看一眼李德全，让他备膳，便将太子宣了进来。

    太子一番请安行礼后便侍立一旁，康熙看着这个他放在手心里疼了几十年的儿子，眼里有对他不争气的失望，更多的还是心疼和恼怒。

    问了两句路上和祭孔圣的话后，康熙给太子赐座，又让人上了热茶，不动声色的问道，“朕听说你已经数月不曾传御医，这是何故”

    皇子阿哥只能传太医，不过太子自小得康熙偏爱，所以自小看病请平安脉都是御医。

    太子心下一凛，端着茶碗的手也就由抖了一下。

    抬头朝上看了一眼，太子不知道面前的君父知道了什么，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应答。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不，不是。”太子咽了咽口水，小心回道，“儿臣身体未无不妥之处，便，便，”

    “保成，你让朕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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